“二伯，大伯他……”

唐重看著唐榮福，臉上帶著認真的神色，他想要確認大伯唐榮易說的究竟是真假，他心裏是有一點懷疑，一直以來唐榮易對他來說都有些神秘，再加上他對自己老爸的認識，這種懷疑的心理幾乎是不可抑制地冒了出來。

一個十幾年才見見面的大伯，一個生活了十幾年的老爸，根本不用想，唐重自然選擇相信後者的秉性，但是……

然而他話還沒有說完，就見唐榮福擺了擺手，就聽到後者帶著一點覆雜地說道：“你大伯說的基本上沒有錯！別看你爸那種性格，他有時候為了一件他認為值得的事情，無論如何他都會去做下去。”

“你知道為什麽你爸明知道修理廠的生意那麽差，他依然要堅持下去的理由是什麽嗎？”

繼而，唐榮福盯著唐重，神色有點肅然地問道。

“不知道！”

唐重搖了搖頭，他確實不知道，這也是他一直挺疑惑的地方。

“榮德是一個認死理的人，只要他認定的事情，幾乎是改不回來的，但是唯有一次意外！”

唐榮福看了看唐重，臉上有點覆雜，也有點笑容，繼而繼續說道：“在我們那個年代，我們做的那種事情那可是大忌，被認為是損陰德的事情，你爸也一直這麽認為，他一直覺得他所做的事情有一天會降臨到你的身上，他一直在擔心，一直在用自己的辦法來改變他認為的將來。”

“因果報應？”

趁唐榮福停頓，唐重臉色覆雜地說了一句。

“嗯！因果報應，可以這麽說吧！”

唐榮福點了點頭，算是認同了唐重的總結，隨即再次開口講道：“後來修理廠經營不善，榮德認為這可能就是‘果’，這是我們所做事情引來的報應，所以他不論怎樣都要堅持下去，他想要承受這份‘果’，為的是什麽？不用我說，你應該可以明白。”

面對二伯唐榮福的目光，唐重發怔，這時候他鄹然發覺，原來那個時候，在修理廠最困難之時，在與母親爭執之時，他父親臉上露出的那一絲絲若有若無的幸福到底什麽。

聽到二伯唐榮福的話，唐重也是明白了：他父親認為只要自己能夠承受住這份‘果’，那麽唐重他就能和普通人一樣可以有快樂，有悲傷，有幸福地生活下去，不會受到他父親所留下的‘果’的影響。

這一切都是為了他！

為了他，他父親做了自己認為不對的事情；為了他，他父親固執己見，只為求心中那一點讓人難以理解的願望能夠實現……

酸澀的雙眼，血絲浮現，唐重很想哭，但是又哭不出。

“其實，我想榮德是帶著遺憾和幸福地離開的！”

唐榮福看了眼唐重的樣子，撇頭走到一邊的電話旁，又說道：“你要吃些什麽？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聞言，唐重自動忽視了二伯唐榮福的後面那句話。

“一連堅持幾年，榮德是覺得他承受的‘果’根本不夠，所以才不放棄，他最大的心願就是你能夠幸福地成長。”

唐榮福握著電話的手顫了顫，看著唐重，片刻後雙眼眨巴了一下，神色極為覆雜，是一種唐重無法看懂的表情，是因為蘊含了太多東西。

“其實，有一次榮德跟我說過，他覺得自己有一天會走。你知道嗎？我當時聽到這話基本就是覺得他已經瘋了，可是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，那就是你伯媽出車禍，平時不喜歡出門的她竟然會選擇在大雨天出門。可能就是因為這件事情，榮德也一直覺得類似的事情會發生到他身上，這事情似乎證實了他的想法，但他卻沒有害怕和擔憂，反而還有點幸福般的解脫感。”

“因為他覺得自己已經把所有的‘果’給好好地承受了下來。”

唐榮福的眼裏有點淚光，這是他的痛和傷，幾年來不曾愈合。

他的妻子，他好兄弟，無論是哪一個，對他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人，然而卻都先後離去，多少年來他不曾提起往事，因為他也在害怕，也在擔心。

唐重張了張嘴，想開口說點什麽，卻發現他無法組織起他所需要的語言，他微瞪雙眼看著唐榮福，感覺此刻他只能用眼神來代替他所要說的話。

但！

同時，唐重的雙眼也是酸澀，淚水在眼裏滾動，感覺下一刻就要流下來。

這些事情若不是因為大伯唐榮易回來，唐重估計一輩子也不知道，也永遠不可能知道他父親為他做了多少，做了些什麽，那些在別人看來荒誕的事情究竟有著怎樣的目的。

現在他知道了。

可是，他除了感覺到苦悶和痛楚，其他的感情都被一種莫名的情感給吞噬磨滅了。

他想說點什麽，可是說不出，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；他想表達點什麽，卻又不知如何去表達，要表達一些什麽，是一種非常難受的矛盾情感。

“往常一樣吧！”

這時，唐榮福撥出了一個號碼，一陣響鈴之後，他淡淡地說了一句後掛斷了電話，他也看出了唐重的掙紮，走了過來，似安慰似鼓氣地拍了拍唐重的肩膀，說道：“別想太多了。原本只是打算跟你說一說何家那丫頭的事兒，結果……哎！”

聞言，唐重雙眼光芒一閃，看著唐榮福，連忙問道：“我爸的誓言到底是什麽？為什麽大伯說我如果跟雁雲在一起就是違背了我爸當初的誓言？！”

“你很想知道？！”

唐榮福盯著唐重，輕問了一句。

“嗯！”

唐重直視著二伯唐榮福，點了點頭。

雖然今天他已經知道很多事情，但是他還想知道，知道一些有關他父親的事情。

然而，唐榮福目光炯炯地看了唐重好一會兒，搖頭，神色認真地說道：“這件事情說起來就要扯很遠了，不過你需要記住，你大伯說的沒錯，你如果與何雁雲在一起了，真的是違背了榮德當初的誓言。是遵循你爸的誓言，還是選擇你自己的幸福，這得由你自己來選擇。”

“不過，最後榮德都未跟你說起這事情，說明他並不想幹涉你，你只需要做好自己即可！”

說完，唐榮福又拍了拍唐重肩膀，錯身而過。

“對了，你如果有什麽想吃的，可以打那個電話！”

剛走兩步的唐榮福停了下來，對著唐重說了一句後，但見唐重無反應，他也搖了下頭，徑直走向了書房。

啪嘰！

唐重重重地坐在了沙發上，好似失去了力量一樣地躺坐，望著客廳正中央三層彩幻吊燈，怔怔出神。

他的性格遺傳了一點他父親的，他一直認為他父親不願放手修理廠的原因是因為他父親熱愛這一行，或則修理廠是他父親夢想般的存在，也正是因為如此，唐重他才會堅持下去，無論二伯唐榮福怎樣勸說，他也不想放棄修理廠，因為這是他父親生前一直堅持的地方，不願放棄的修理廠。

“難道老爸他真的已經預測到了後來的事情嗎？”

唐重喃了喃一句，眼裏透著燈光的色彩，卻是失神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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